价值观之争

任何价值观都只不过是复杂程度不同的偏好,关于偏好的争论在逻辑上就不可能有结果。

任何单纯的价值观争论都必然无果,原因就在于任何主张『所有人都应该认可×××』的价值观都杯具地对所有人做出『要求』,只要是『要求』,就绝不是『经验假设』。只有『经验假设』才可能被验证,而对于任何形式的『要求』,只能谈论它能否被一个特定的人所接受,根本不能谈论对一种『要求』的验证。凡是不能被验证的东西,自然就不能谈论什么对错(更准确的词汇是『有效性』)。

另一方面,价值观可以被分析,分析的方法就是追溯其更基本的需求,也就是不断询问『你采取某种价值观是为了得到什么』、『你反对某种价值观是为了得到什么』。通过这种追溯过程可以发现个体之间需求的相似性。但千万注意不要进入下一个误区:两个个体需求相似,根本不意味着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比方说我和你都需要同一块土地,那么我们之间需求的相似性恰恰是利益冲突,这种情况下接下来的问题是双方的博弈。

1.你所主张的未必你的基本偏好,只是你达成更基本的偏好目标所采取的手段。
2.只要你的某个主张是为了达成某些目标,那么这个主张就不是基本偏好,因为那些目标显然更基本。
3.是否存在不同的手段能够更好的达成某个目标,显然是经验科学问题;你认为好的事情,别人是否也认为好,显然也是经验科学问题。
4.对于经验科学问题,如果经验科学方法尚不能给出有效判断,那么任何非经验科学的方法(包括信仰和想当然)也不能。如果试图给出有效判断,价值观争辩毫无帮助。

人都有偏好,要么认为这东西好,要么认为那东西好。但所有的『××主义者』都不同,他们不但认为某些西好,还进一步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认可这些好东西』。无论从什么样的逻辑推理规则或者经验科学事实出发,任何形如『所有人都应该×××』的语句都只能从形如『所有人都应该×××』的语句推出,这种句子甚至不能从形如『我个人应该×××』或『我个人认为所有人都应该×××』的句子推出,也就是说所有能给出『所有人都应该×××』这种判断的理论,其最基本前提必须包括形如『所有人都应该×××』的句子。而无论采用什么样的经验科学事实或个人价值观作为前提,一个理论都不可能导出形如『所有人都应该×××』的结论。换言之,凡是这样的价值观理论,从一开头就必须是法西斯式的。遗憾的是,这种从一开头就法西斯式的理论,折腾出来的结论看上去往往都很吸引人,甚至好像是反法西斯的,比方说共产主义、民族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动物保护主义、绿色和平主义、普世价值、客观道德、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众生平等(上述词汇之间既不是并列关系也不是因果关系也不是主从关系也不是顺序关系……随便你认为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即便是形如『我认为人人都应该×××』这样的前提,无论结合什么样的逻辑推理或经验科学事实,所能导出的也只能是『我认为人人都应该×××』,不可能导出『人人都应该×××』。

不知道大家是否看过赵南元关于宣传型理论和自用型理论的文章。我做个自爆:在我的自用理论之中,我绝不是任何上述意义上的『××主义者』,而且任何真心把上述意义上的某种『××主义』当作自用型理论的人在我看来全是傻逼。当然,通常很难从一个人的公开表现判断出他到底是装傻逼还是真傻逼。我当然有我自己的偏好,但至少我的自用型理论绝不主张『人人都应该×××』或者『人人都应该反对『人人都应该×××』的主张』,因为这些主张对于任何人的行为决策在逻辑上就不可能提供任何帮助,只能提供心理安慰,同时降低他对经验事实的判断能力,而这恰恰是我根本不想要的。另一方面,我也有可能在某种情况下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对别人假装成某种『××主义者』,也就是说我的『宣传型理论』也未必直接反映我的动机。因为宣传型理论本来就是利用自用型理论所构造出来的达成自己目标的工具和手段。

由于我自爆了关于我自己的实话,今后想要因为一己私利而装傻逼就会面临更高的壁垒,不过我个人倒是真心希望在这个社会中我不需要总是装傻逼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因为这既不是我擅长的也不是我爱好的。